第二回  被迫去他乡

“母亲，我的兵符大印呢？”一天早晨，洪仁起来就不见了兵符大印，里里外外地找啊找，可是，怎么也找不到。

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，正准备给洪仁端上来，却见洪仁到处找他的大印呢，回应道：“先吃饭吧，是不是让你父亲经管起来了，等他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吗？”

“他经管什么呀，我就放在我身边了，还能丢了不成？”洪仁急得直跺脚。

一上午，洪仁饭也没吃，就在屋里屋外转圈，甚至还跑到茅房看了看、找了找，仓房、衣柜，到处都找遍了，洪仁对兵符大印真是上心了。他甚至怀疑是孟先生给偷了去，就问母亲道：“母亲，家里来过外人吗？尤其是孟先生。”

母亲道：“孟先生倒是经常来我们家，但他今天没来啊。”

孟先生没来，洪仁便松了口气，但还是转着圈地寻找着。

到了下午，张大快回来了，果然，兵符大印就在张大快手中。洪仁没好气儿地质问父亲道：“你拿我的兵符大印干什么去了？”

“什么兵符大印？以后不许这么说。”张大快阻止了洪仁大吵大嚷，小声道：“我拿这个兵符大印去城里问过了，肯定值钱，但我没卖，因为这是咱们家的传家宝。”

“幸亏你没卖，这可是我外出经商的法宝啊。”洪仁接过兵符大印，像丢失了很久似的。

“我知道，你已经是成年人了，在官府还没有招兵之前，你就拿着行李带着盘缠外出经商去吧。不过，”张大快虽然答应了，但还要嘱咐再三：“你若带着这个兵符大印，切莫在人前显露啊，父亲险些被恶人算计。”

“怎么，你被抢劫了吗？”洪仁为父亲担心起来。

“是啊，跟抢劫差不多，幸亏父亲是邮差，跑得快。”张大快讲述了进城历险记。

为了让洪仁尽快离家出走，外出经商，张大快想了很多，眼下最缺少的就是银两，洪仁出去经商，没有银两怎么行呢？张大快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，他爷爷那么喜欢兵符大印，莫非这兵符大印有什么说道？是不是很值钱呢？他决定借到城里送信之机问一问。

他想和洪仁商量一下，但看洪仁整天拿着兵符大印，爱不释手，看来是不会轻易拿到手了。当父亲的自然有自己的办法，到了早晨，他趁洪仁还没睡醒，拿起兵符大印，飞奔出门。他是邮差，官府曾给他配了一匹马，但需要他自己喂养，为了节省费用，他就不要马了，每天长跑，腿脚自然利索，不一会儿就出了镇子。

张大快送完了信，便来到一个陶瓷商铺，拿出兵符大印问掌柜道：“掌柜的，我这个宝贝是祖辈传下来的，你看能值多少银两？”

商铺掌柜身材高大，满脸横肉，见是一位邮差，再看看大印，马上道：“最多能值五两，你看我家哪个坛坛罐罐比较好，我们换换吧，你随便拿，能拿多少就拿多少。”

张大快见掌柜与小二挤眉弄眼，知道有诈，心想，我一个人能拿几个罐罐，急忙道：“哦，不换，不换，我只是问问，请你给我吧。”

“怎么，让你随便拿坛坛罐罐，你还怕赔了啊？我家坛坛罐罐都是很值钱的，值十两以上的有很多，你随便拿啊。”

“不，我不换。”张大快执意不换。

“不换不行，我已经收了。”掌柜开始蛮横起来，一看就是强买强卖的主。

张大快只好道：“那好，这里的坛坛罐罐都是我的了，我不拿走，就都砸了吧。”说罢，抡起随身携带的皮袋向地面一砸，就听“轰”地一声，地面形成一个方形的坑。其实，张大快哪敢砸，只是想吓唬吓唬掌柜的。

“慢动手，你敢砸，我报官，抓你进牢房。”

张大快道：“我是邮差，还怕见官吗？正好我告你抢我邮件。”

掌柜一听，急忙改主意道：“那我给你十两银子，你去吃饭，官印归我。”

“不行，不换也不卖。”

“给你二十两。”掌柜的开始加价。

“不卖不卖。”

“三十两。”掌柜继续加价。

“我说了，不卖。”

“给你五十两，行不行？”

“你就是给我一千两也不卖，你再不还我，我就把你一块儿打死，我也一死了之，这个官印归官府。”张大快说罢，就要抡皮袋。

掌柜这时害怕了，立刻就软了下来：“邮差，邮差，我给你，我给你，我是逗你玩呢，你这个不是官印，是压饼的模具，不值钱，还是拿回家去做饼吧。”

张大快接过兵符大印，转身正要离开商铺，这时，店小二领来了两个官差。官差吼道：“是不是你偷了一个官印？快交出来。”

张大快见来了官差，便告诉官差道：“我是个邮差，怎么会偷官印呢？这是老百姓压饼的模具，让我拿到城里变卖的，还是个臭哄哄的东西，不信你看、你闻。”

官差一见，一个四四方方的模具，而且还臭，就吼道：“走吧，走吧，送你的信去吧，不要让我再见到你。”

张大快一听，立即出门，撒腿就跑。等官差反应过来，张大快已经跑没影了。原来，张大快一紧张放了一个哑屁，而且很臭。

洪仁和母亲同时笑了起来，洪仁的气也消了，并把兵符大印抱在怀里，就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。

“洪仁啊，光有兵符大印还不行，你没有防身武器啊。”张大快说罢，就打开皮袋，从里边拿出一个杵镖交给了洪仁。这个杵镖，立起来像个人，平躺下像个马驹，有头、有腰、有尾，两臂、两腿形成直角三角形，上胸口、下裆部凹陷处形成两个长方形的槽，整个人体是立体的，两头和腰部都是正方形，两头像锤头。用手握住腰部，足有七、八斤重，属于短兵器。原来，张大快用皮袋装信件，底下就装着这把杵镖，如果遇见劫道的，他就抡起皮袋防身。

“不，我不能拿你的防身武器，我拿走了，你用什么防身啊？”

“这原本是你爷爷的防身武器，叫符龙镖，你爷爷传给了我，我当然也要传给你呀。”

洪仁接过符龙镖，用手掂了掂，很沉重，洪仁断定是用钢铁铸成的。

几日来，洪仁得到了两件宝物：兵符大印和符龙镖。有了这两件宝物，洪仁就可以闯荡江湖经商做买卖去了。

张大快问洪仁道：“这么重的符龙镖，你能舞得起来吗？”

“挺沉重的，我还没舞呢。”洪仁只知道符龙镖很沉重，就像锤子似的。

张大快拿过符龙镖，上下翻滚地舞了起来，真是得心应手。洪仁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身体这么灵巧，还有那么大的力气。

张大快舞完，交给洪仁道：“来，你试试。”

洪仁试了试，举起来还可以，但要舞起来，却很吃力。洪仁问道：“父亲，你是不是会武功啊？”

张大快道：“如果不会武功，能天天跑外边送信吗？哪年还不遇见几个劫道的。”

“哦？真有劫道的啊？那，这么小的符龙镖，能防身吗？”洪福吃惊地望着父亲。

父亲告诉洪仁道：“你别看镖小，但很沉重。我是把符龙镖装进装信的皮袋里，如果遇见劫道的，就用袋子拍他，里边的符龙镖撞到他的刀枪，嘣地一下就飞了，他都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个什么东西。”

“哦，那你能不能教教我，我要外出经商，还要靠符龙镖保护我呢。”

张大快道：“什么功夫能一两天就学成呢？只有你爷爷有啊。当年你爷爷就教了我一次就学会了，现在我就教给你吧。”

“好啊好啊，爷爷有一夜之间就能学成的功夫，我学。”洪仁乐得直拍手。

“你看好了，父亲就给你打一拳。”张大快运足了气，一拳就将木板打个窟窿。

“啊？父亲真厉害，这是什么拳啊？”

张大快停了下来，不再打了，并调整呼吸，等呼吸自然了，这才回答洪仁道：“符龙拳，是你爷爷研究的拳术，所以叫符龙拳。其实，每个人都会的。”

“哦？每个人都会？那我怎么不会呢？”

张大快慢声细语道：“《符龙拳》的起源就是伸懒腰，只要你专门伸懒腰、强行伸懒腰，时间久了，有了功力，就可以打符龙拳了，所以叫懒派符龙拳。只是每用力打一拳，必须调整呼吸，歇息一会儿，然后再练，就这样周而复始，功力就增强了。”

“哦？专门伸懒腰、强行伸懒腰？懒派符龙拳？”洪仁开始琢磨了。

张大快继续讲解道：“就这一式的功夫，需要自己慢慢体验，躺、坐、立、走都能练习，而且不受时间、场地的限制，自然随意，你自己慢慢体会吧。”

洪仁伸了伸懒腰，感觉很舒服，平时总伸懒腰，怎么没注意呢？洪仁再用力伸了伸，感觉力量在增加，歇息一会儿，再练一次，洪仁认为这是最简单的防身功法。

到了晚上，洪仁又问父亲一个问题：“父亲，爷爷为什么只有一缕白胡子呢？”

张大快本不想告诉洪仁，见洪仁问了，叹口气道：“唉，那是你爷爷想独挡一面，想独树一帜，希望一帆风顺。你爷爷的梦想可多了，就是生不逢时啊。”

“独挡一面？独树一帜？”

张大快又突然想起了什么，急忙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个小本本，告诉洪仁道：“这里才是你爷爷的故事，符龙记，是你爷爷写的，你看看里边的内容，或许对你了解爷爷有帮助。”

洪仁接过小本本，见本上写了三个大字：符龙记，哦，这可能是爷爷的笔记。洪仁翻了翻，很多字都不认识，就没有仔细研究，只记住了一些关于兵符大印的事，又还给了父亲。

洪仁要外出经商，他想告诉镇子里的一个人，那是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，叫红梅。每次洪仁上学堂，红梅就在桥下河边儿洗衣服，见到洪仁就笑，并亲切地打招呼道：“二哥，上学啊。”

洪仁总要停下来，回应道：“红梅，洗衣服啊。”

就这样常来常往，洪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，可能是喜欢上了她。洪仁知道，如果外出经商，就会好久见不到她了。

洪仁来到河边，没有看到红梅，却见镇子里的小恶霸曹三儿领着几个无赖迎了上来。曹三儿恶狠狠地道：“洪仁，今后别想见到红梅了，他们家已经把她许配给我了，那是我们两家订的亲。不过，你要是能把做饼的模具给我，我就让我家退亲，把红梅让给你。”

洪仁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曹三儿，本来，他们是在同一个学堂上学的，小时还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儿。但是有一次，曹三儿耍戏了洪仁，从此，洪仁就再也不和曹三儿玩了。

那是八年前的一天，曹三儿对洪仁道：“我父亲从县城买来很多刀枪剑戟，下午你就带几个小伙伴儿来我家取，我送给你们玩耍。”

男孩子都喜欢刀枪剑戟，洪仁很高兴，下午就带了几个平时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儿去曹三儿的家。曹三儿的家在河的东边儿，洪仁带的几个小伙伴儿刚走过桥，就听曹三儿喊道：“打！”顷刻间，石头儿、土块儿、木棍儿等一齐向洪仁他们打来。原来，曹三儿带领几个伙伴儿早已埋伏好了，就等洪仁他们来了。

洪仁等几个小伙伴儿被打了回来，有的小伙伴儿吓得哇哇哭。洪仁当时恨得直咬牙根，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呢？有没有刀枪剑戟无所谓，怎么还伏击我们呢？

从此以后，洪仁就再也不跟曹三儿等无赖玩耍了，见到他们就躲。

如今，曹三儿等也老大不小了，在祥安镇还成了恶霸，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，谁都惹不起。俗话说：惹不起还躲得起。洪仁一直躲着曹三儿，没想到，今天曹三儿竟然还带几个无赖，并想用红梅做条件，目的是想要模具。

洪仁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做饼的模具？”

曹三儿道：“你我师从同门，你有什么我还不知道吗？”

“难道？”洪仁愣住了，难道是孟先生让他们来要的？这也太卑鄙了吧？要不成就想动用恶势力吗？洪仁的心凉了，师徒情也会因为某种利益消失的。但洪仁下定决心，决不让他们得逞。

“给不给，说个痛快话。”有无赖喊了起来。

“是不是皮子紧了，不给面子就给你舒舒皮子。”

几个无赖分别来挑逗洪仁，洪仁道：“别以为你们人多就想欺负人，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推河里？”

“哎呀？吹牛了是吧？”曹三儿头一次听洪仁有这么大的口气，气得直翻白眼。

洪仁道：“我不用符龙拳打你们，那样你们会记仇，如果你们不服，我把你们推下河去，你们就当洗洗澡，别记恨我。”

一个无赖抓住洪仁的衣领道：“好像你能把我们都推河里似的，我还是先把你扔河里去吧。”说罢就把洪仁往桥头边儿拽。

洪仁就势往河边儿走，然后运气用力，只是轻轻一推，“噗通”一声，那个无赖就掉河里了。河水不深，只没过无赖的膝盖。

“啊？小子，有劲儿啊。”另外几个无赖一齐来推洪仁，洪仁马步站稳，运足了气力，左推右推，几个无赖都跳了下去。

曹三儿见了，立马软下来道：“二哥，二哥，好哥们儿，好哥们儿，你厉害，你厉害，跟谁学的？我服了。”

洪仁呼气，调整了一下呼吸道：“你别管我跟谁学的，我问你，是谁让你来跟我要做饼的模具的？”

曹三儿毕竟是个无赖，马上招认道：“是孟先生让我来跟你要的，他说，只要把你做饼的模具搞到手，他就送给我们一人一个字画。”

洪仁笑道：“你们学得怎样？懂得字画吗？”

曹三儿道：“哈哈，我们懂个屁啊，但有了字画，送给家父，家父就能给我们银子，有了银子，我们就能下馆子。”

洪仁这个气啊，什么都不懂，整天就知道下馆子，家里白白拿出很多银两让他们上学堂，这就是富家子弟的做派。人类就是这样，穷的一代人，努力到富了，到了下一代，早晚挥霍穷了，就是说：也许一代胜过一代，也许一代不如一代。

“二哥，我们请你下馆子吧？”这时的曹三儿，风向转变得如此神速。

“是啊，是啊，二哥，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，我们一起下馆子吧。”

“不打不相识，这些年，我们后退了，你进步了，我们服了。”

这些个无赖，真是软的欺负硬的怕，见洪仁如此神力，就想跟洪仁交朋友了。

“其实，”曹三儿交代道：“我们家并没有跟红梅提过亲，红梅跟孟先生是亲戚，红梅是被孟先生叫过去了，正在孟先生家吃饭呢。”

“二哥，如果你喜欢红梅，我们帮你娶她。”

“对，我们帮你。”

洪仁一想，红梅既然是孟先生的亲戚，可别让他再利用红梅来要挟我了，就摆了摆手道：“算了吧，我并没有娶红梅的意思，只是想告诉她，我要出远门了，让她别等我。你们就帮我捎个信吧，我不想见她了。”

“这好办，我告诉她。”曹三儿立马就同意了，其实，他确实想娶红梅，只是红梅家不同意，谁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一个无赖？

“二哥，你要出远门啊？”有无赖问洪仁。

“哦，不，走个亲戚就回来。”洪仁突然发现说漏了嘴，父亲不让他告诉别人的，怕被官府知道。

果然，张大快得到了消息，有官府的人给他通风报信儿，说有人向官府报告，洪仁要逃兵役，外出经商。张大快赶紧回家安排洪仁连夜出走，并嘱咐道：“儿啊，一定要记住，最难防的就是小人，知人知面不知心啊。害人之心不可有，防人之心不可无啊。”

“知道了，父亲。可是，我走了，官府能不能找你麻烦？”

张大快急忙安慰洪仁道：“你放心吧，官府问我， 我就说你到军队找哥哥去了，找到哥哥就从军，找不到就回来。至于你回不回来，就看你在外边混得如何了。”

洪仁也安慰父亲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有理想，有目标，有信心，有能力，有把握，一定会衣锦还乡的。”

“好，好。”张大快第一次在洪仁面前流泪了，一个儿子从军了，到现在还没回来。这个儿子外出经商去了，何时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，当父亲的，能不流泪吗？